今年整个夏天，笔者都在南亚研究、实习、生活，对这片土地有了微观的体察，尤其是印度。众所周知，印度有着6000年古文明，在历史上深深地影响了东南亚、中亚、东亚、中东乃至西欧的文明进程，从宗教到饮食，从绘画到建筑，从生活习惯到数字。...
今年整个夏天，笔者都在南亚研究、实习、生活，对这片土地有了微观的体察，尤其是印度。众所周知，印度有着6000年古文明，在历史上深深地影响了东南亚、中亚、东亚、中东乃至西欧的文明进程，从宗教到饮食，从绘画到建筑，从生活习惯到数字。
25年前，印度实施了开放的经济政策，此后经济发展有升有降，一直以来在全球新兴经济体中堪称老二，跟随在高速增长的中国身后。 2008年金融危机后，随着“金砖五国”中俄罗斯、南非、巴西分别进入中低速增长期，中国进入中等经济增长速度的新常态后，印度成为金砖五国中唯一一个还在增长的国家，去年第四季度经济增速超过了中国，成为大型经济体中增长最快的。
而不同于其他新兴经济体的是，印度经济增长对出口的依赖程度非常低，消费占到了GDP的70%以上。
经济发展差异巨大
今年8月15日是印度独立69周年纪念日，首都新德里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，安全警戒拉到最高等级，首都机场民航起降均受影响，甚至连商场都不能携带任何背包进入。从各个方面都能看出，印度作为一个新兴大国在努力朝着更高发展目标前进。然而现实却是一半多的人口未脱贫，基础设施改善遥遥无期，政府执政能力有限。
印度各邦在经济发展上差异非常大，29个邦与7个特别区中，经济中心孟买所在的马哈拉施特拉邦为经济第一大邦，人口多达1.2亿，经济总量与人口4000多万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相近。该邦城镇地区能保证24小时供电，孟买市中心繁华程度不亚于上海浦东地区。但与“城中村”情况类似，大量贫民窟分布在城市各个角落，有很多人世代居住在其中，也有更多的是外来务工人员短期的群租房。
贫民窟情况也有好坏之分，笔者调研的几座贫民窟，有着政府免费提供的公共水源和卫生厕所。但有不少城市边缘新诞生的贫民窟，几乎没有任何公共服务。
而人口第一大的北方邦则有两亿多人口，城镇地区一般只能提供一天10小时左右的电力，该邦经济总量与仅有2000多万人口中国新疆经济总量相近。
笔者在该邦一个地级市的农村地区做田野调查一个多月，发现即便经济基础建设水平低下，但是社会仍在蓬勃发展，并且衍生出了很多适应性的创新，比如适应泥土公路的轻载重卡车，具有手机充电端口的电动摩托车。
西方学者称印度此类创新为“节俭型创新”，因低成本受到大量推崇。但在较为富裕的地区，铺张浪费的情况令人瞠目结舌。笔者所见的婚礼，无不动辄邀请数千人，新郎穿着黄金礼服，载歌载舞庆祝数天。新婚夫妇的蜜月旅行在印度上层非常流行，目的地从数年前的西欧地中海等传统旅游区，慢慢延伸到个性化独特的目的地，如冰岛、秘鲁、俄罗斯等地。
有意思的是，笔者在印度期间适逢巴西奥运会举行，印度羽毛球女单获得一枚银牌，全国上下沸腾，一时间广播、电视、网络上均为此消息。媒体上讨论是否应该由政府来扶持运动员的训练，并有报纸分析其他国家的举国体制。
种姓制度政策各异
提到印度，就不得不提种姓制度，这个存在了数千年的社会制度，在印度根深蒂固。笔者暑期4个月在北方邦一个具有200万人口少数民族群体中，研究种姓制度对婴儿健康的影响，量化种姓制度对健康的影响。在对全区所有乡镇卫生所的调研后发现，即便公共医疗服务不存在针对低种姓群体的系统性歧视，陋习对低种姓群体健康行为的影响非常深厚。
传统习俗下，妇女不可单独出门，即便白天出门仍需婆婆同意并随同出门，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疾病的早发现早治疗，错过治疗的最佳窗口期，造成婴儿恶性细菌感染并引发死亡。
该少数民族新生儿死亡率是全国平均新生儿死亡率的5倍，也算是全球死亡率最高的人群之一了。此外，婆婆会根据传统习俗在婴儿脐带上涂抹植物油、生姜水等，大大增加了婴儿脐带感染的风险。
与北方邦种姓制度浓厚的氛围截然相反，种姓制度在经济发达的邦却呈现出在公共政策干预下的有趣现象。印度政府多年前针对低种姓人群在种姓制度下的不公平境遇，出台了很多倾斜政策。与其他国家高考、公务员考试等国家级考试针对少数民族等弱势群体的“照顾分”、专项名额等制度类似。公务员考试中一半的名额是公开竞争，择优录取，而另一半的名额则专门留给低种姓群体的考生，印度理工学院入学考试中也存在类似的倾斜政策。
孟买所在的邦，经济最为发达，社会发展程度高，社会意识形态受传统习俗影响少，人民经济社会地位与种姓制度关系不大，甚至有大量高种姓群体居住在贫民窟中，也有不少低种姓出身的教授和白领。在这种社会环境中，弱势群体的来源已经不单单仅是低种姓群体，与其他的市场经济国家类似，低收入低教育群体是弱势群体最大的来源。
但是印度各级政府对低种姓的倾斜政策仍然在执行，近些年不少城市爆发了高种姓群体的抗议活动，呼吁印度政府取消低种姓倾斜政策。有趣的是，笔者身边不少低种姓的青年人也对这种倾斜政策有点不满，他们认为政府长期的优待让很多低种姓青年人坐享福利，得到公务员“铁饭碗”就非常满足，失去继续奋斗的动力。
种姓制度本身源自印度教，而伊斯兰教等外来宗教在印度数百年的本土化演变中，也发展出了类似于种姓制度的时代阶级制度，在笔者走访的一些穆斯林社区可以看出有明显的阶级划分，与印度教相类似，神职人员属于最高阶级，传统上最低阶级通常被其他阶级认为是“肮脏的”。
推动印度复兴的总理
目前，印度的执政党为印度人民党，该党具有浓厚的印度教民主主义色彩。莫迪在担任总理前最为著名的是，其在家乡古吉拉特邦推动的禁酒法令。莫迪上任后，笔者身边不少印度友人认为莫迪是一个有很大雄心的总理，有意推动印度的复兴。
今年，莫迪政府推出了堪称经济开放以来最大的改革——税制改革。取消了相互交叉的国税、邦税、地方税等，仅保留了一项国税。此举让印度朝着一个单一市场迈出了重要步伐，受到印度私营企业的欢迎。
但是基础设施投资的滞后仍然是最大的障碍，地方政府在财政上仍有很大的权力，小到公园景区门票，就有中央政府收第一层门票，邦政府收第二层门票，地方民众自治组织收第三层门票。
如果说制造业、基础建设领域，印度与中国具有很大差异，那么印度本土的互联网市场确呈现出与中国类似的盛况，大量科技公司风生水起，瞄准了具有消费能力的新兴中产阶级。与中国的“互联网+”政策类似，莫迪发起的“创业印度”在印度各级政府得到广泛响应。莫迪同时提出了“智慧城市”的理念，计划在印度各大城市集中力量建设移动通讯网络。
印度国内的公司注册极为便利，全程可以在手机APP上一天之内完成。今年，印度网民数量达到4亿，仅次与中国，大约90%为移动手机用户。与中国的银联卡类似，印度央行与各银行联手发起了联合支付平台UPI，在印度建立了独立与Visa、万事达等国际通用支付系统联接的国内支付生态。
印度政府主导的全民身份识别系统覆盖了大约80%的人口，与中国几乎覆盖全民的公安身份识别系统不同的是，印度的系统基于生物识别，包括指纹和瞳孔作为身份认证。该系统的建设离不开印度最有竞争力的两个行业，软件服务业和医疗行业。印度具有全世界最大最强的过夜软件服务公司，并产生了硅谷公司中大量的印度裔CEO。
印度制药业也占到美国药品市场的30%，一些国家制药企业至今只是给印度药厂提供原材料，然后由印度药厂完成更具附加值的工作，印度药品以“物美价廉”著称。
印度本土医疗服务更为发达，长期为西方和中东地区患者提供医疗旅行服务，其中器官移植等高难度手术占比很高。情况相近的心脏瓣膜置换手术，同样效果下，印度私立医院的成本不到美国私立医院的五分之一。
莫迪的新政在对内与对外似乎迥然不同，西方跨国公司在印度受到很大管制，苹果公司近年一直尝试在印度设立直营店，社交网站脸谱在印度尝试向民众提供免费定向网络，都不同程度遭遇到印度特有的对外资企业的排斥和管制限制。
(作者系美国杜克大学全球卫生硕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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